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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接过了上海市旧警察局印章
由旧警察局的印章磨平后重新刻成的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印章
20年前的那个春天,我买了水果和营养品来到东单北京医院探望李士英老人。走进病房,只见一位面容清瘦、白发萧然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李老笑容满面地伸出颤抖的手,我握着那双布满老年斑枯瘦的手,心里顿生沧桑之感。正是这双手,在1949年5月28日,接收了国民党上海警察局的官印,承担起了维护上海的治安和平稳的重任。
寒暄几句,李老便神色凝重起来,思绪仿佛穿过历史烟云,回忆起了当年共产党的军队接管上海市警察局的澎湃往事。
1949年4月22日,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直逼上海。5月12日,解放军开始对上海外围实施攻击。23日又发起了总攻。27日,上海完全解放。经过16天的浴血奋战,上海战役共歼灭15.3万多敌军。上海,在春雨中迎来了一个新时代。
交通大学打地铺
1949年,对李士英来说是令人激动而又铭心刻骨的岁月。那时,37岁的李士英身着土布黄军装,胸佩标记,腿扎绑带,腰别手枪,带着1600多名公安干部精神振奋地进驻大上海,接管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为了迎接这历史性的一天,李士英与部下准备了一年多时间。
1949年5月25日上午,在丹阳待命的公安部队接到进驻上海的命令,中共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李士英、扬帆等领导立刻率1600多名公安干部冒着隆隆的枪炮声,乘坐闷罐子火车奔赴上海。
火车喷出浓浓的黑烟,在开满金色油菜花的田野里飞驰,车厢外虽弹痕累累,但火车上红旗飘扬,歌声嘹亮。暮色四合之时,火车缓缓驶入了上海真如站,队伍在夜色中下了车,分乘四十多辆军用大卡车向上海城里进发。一排排大卡车开着大光灯,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浩浩荡荡地驶进了徐家汇交通大学。
当晚,秘书安排李士英在办公楼的小间就寝,但他摇着手说:“听说攻城的解放军都露天睡在马路上,我们能住在房子里已很不错了,怎么能图享受?”当晚,李士英来到战士们住宿的体育馆室内篮球场,在几百人睡的大通铺的角落里觅了个床位,与大家一样席地而睡。
刚到交通大学安顿下来,李士英副部长不顾旅途劳顿,也顾不上吃饭,脱下黄军装,化装成市民来到夜色朦胧的街上。那时的徐家汇尚属偏僻地段,街上散落着弹片纸屑,颇为凄凉。马路上车辆零星,行人稀少,沿街的商店大多上着门板或虚掩着门,店小二不时地偷偷向外张望,上海的夜晚还笼罩在战争的硝烟和惊恐中。
《王云五小辞典》里的秘密
因几天来连续下雨,马路上积水过膝。李士英坐的美式吉普车只能趟着水缓缓而行。他们摸黑找到了上海市警察局中共地下党委(简称“警委”)书记邵健同志家。
邵健,这位长期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山东汉子见到李士英副部长后,犹如在黑暗中徘徊了许久的游子突然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亲人一般,紧紧握住李士英的手激动不已,禁不住泪水长流。千言万语,尽在一握之中!
邵健从书架上取出了一本《王云五小辞典》,告诉李士英:“早在30年代,地下党就潜入了租界巡捕房,在敌人的心脏发展党员,建立组织,根据中央‘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悄然展开工作,力量不断壮大,如今上海警委设有一个总支、29个支部,500余名中共党员,名单都在这本辞典里。”
李士英担心地问:“你就放在书架上,太危险了。”
邵健颇有把握地说:“这本辞典里的名字、警号和单位都是用英语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代替,除了我,谁也看不懂。”
李士英颇感兴趣地翻阅辞典,邵健站在其身后解释说:“另有两本通讯录分别按照警号顺序和分局密码,以及辞典页码作为索引。我还将外围名单用密码、代号记在《无线电通讯教程》和三本英语书内,另外还有一本小摘记本按照分局分布,记上书籍页码和警号密码作为索引。”
李士英被弄得云里雾里,他笑着说:“现在上海解放了,你可以大胆地译成党员的名册和情况说明表,这些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加入了党组织,并努力为党工作,一定要奖励和作为骨干使用。”
李士英代表接管领导对上海市警察局地下党员的肯定,令警委书记邵健深受鼓舞,他指着写字台上那台棕色木壳的五灯电子管收音机,向李士英介绍说:“为了及时收听到延安的声音,5月初,我走街串巷跑了许多旧货摊,淘来了这台破旧的收音机,谁知接通电源后,只能收听市内的广播,却收不到短波。我急中生智,想到了静安分局地下党员韩复清同志,他利用特种行业的职务之便,请专业人员接通了短波。于是,我和警委副书记刘峰等同志,通过这台收音机,及时听到了党中央的声音,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它成了我们警委的指路明灯。”
李士英频频点头表示赞赏。
邵健继续汇报说:“为了防止特务发觉,警委的同志每天晚上在我家的三层阁楼上,关上门窗,用厚厚的窗帘布严严实实地遮蔽灯光,把音量调到最低限度,几乎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当我和刘峰收听到人民解放军发布的公告《约法八章》,我俩经过3个夜晚的反复记录核对,终于把内容完整地记录下来。我们秘密油印了2000多份解放军布告和警告信,分散寄给了各个局的警务人员,敦促他们认清形势,停止作恶,这些警告信在上海市警察局内部引起了极大震动和恐慌。在紧张危险的日日夜夜,我们地下党员千方百计地劝说团结身边警察,监视顽固警察的行动,及时保护了总局和各分局的档案资料和枪械弹药以及重要器材。”
李士英伸出大拇指夸奖说:“干得好!你们有力地瓦解了伪警察局的营垒,为我们接管上海市警察局打下了基础。”
邵健激动地继续汇报说:“总局调查科的地下党员杨俊臣、董行健、刘震东等同志,巧妙地查阅了总局和各分局特务报上来准备搜捕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的名单,以及行动计划,在特务行动之前及时报告了警委,我们即刻行动,这些黑名单上面的人迅速撤离,胜利逃亡。”
李士英高兴地点赞:“干得好!在黎明到来前夕,你们挽救了这么多自己的同志,使他们免遭特务的毒手,功德无量!”
邵健喝了一大口水,说:“昨天,地下党情报成员肖大成、戴宗义策反了总局警备科副科长俞飞,他利用曾任机动大队队员的身份,率领机动大队300多名武装警察起义。”
李士英连连点头赞扬,紧接着他问道:“那个国民党警察局长原来是干什么的?”邵健汇报说:“此人1930年考入公共租界工部局巡捕训练班,受训后曾任中央捕房华籍副捕头、老闸捕房华籍捕头,后任工部局警备科科长、榆林分局副局长、市警察局督察处督察长,以及警察局消费合作社经理等职务。昨天晚上刚被毛森任命为警察局代理局长。”听完介绍,李士英追问:“现在他是什么态度?”邵健汇报说:“我们的地下党员肖大成等同志已打入国民党警察总局的核心,现已成功地争取了伪警察局代局长陆大公弃暗投明。就在今天,陆大公已向总局和各分局发出了‘时局已变,各按职守,维护秩序,听候命令’的指令,并下令总局各处和各分局悬挂白旗,向解放军投诚。”李士英连连点头,高兴地称赞道:“好!你们干得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士英告诉邵健:“陈毅司令员让我传达他向你们的问候,并指示接管警察局以后,要稳定留用人员,尽力维护好大上海的社会秩序。”邵健激动地说:“谢谢陈老总的关切,我们一定协助你们搞好上海的社会治安。”说罢,邵健随意地问道:“李部长,你吃晚饭了没有?”李士英笑着说:“刚到上海,还没顾得上。”
邵健赶紧让妻子下了碗面条。李士英边吃边与邵健谈至深夜。
交大草坪上的会师大会
5月26日,中共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梁国斌、李士英和扬帆等领导在上海交通大学操场上召开了南下干部与警察局地下党员会师大会。
主席台设在图书馆前,典雅漂亮的巴洛克式建筑前梧桐吐绿,大地回春。古色古香富有西欧情调的建筑旁,葱茏的老樟树以及一片绿色草坪充满生机。百花吐艳,满园春色。
李士英副部长以上海军管委员会公安部长的名义大步流星地走上操场的临时讲台,望着红旗飘飘、飒爽英姿的队伍,他心情激动地对着话筒朗声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南下公安干部和上海市警察局的地下党员汇合的日子,这标志着上海旧警察局的灭亡,新公安局的诞生。”
台下海浪一般的掌声。
李士英又大声说:“解放前夕,为了配合上海解放和接管国民党上海旧警察局,上海旧警察局的地下党员们不顾个人危险,作出巨大努力和卓越贡献。首先请上海旧警察局地下党委书记邵健同志向大家汇报。”
邵健同志走上主席台,心情激动地敬礼后汇报说:“在国民党上海警察局的1.4万名旧警察中,我们潜伏下了500多名地下党员。5月初,我们警委几位负责人秘密油印了2000多份人民解放军布告《约法八章》和警告信,迅速寄给了总局和各分局的警务人员,敦促他们认清形势,停止作恶,这些布告和警告信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上海警界的后院里发生了爆炸,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恐慌。我相信这些工作对我们接管上海旧警察局一定会取得积极的作用,我们一定能够顺利地接管上海旧警察局。”
邵健的汇报迎来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李士英副部长充满激情地大声说:“上海旧警察局地下党员们为了党的事业,深入虎穴,战斗在敌人的心脏,机智勇敢,出生入死,不顾个人安危,坚持斗争,工作很有成效,为我们接管旧警察局创造了很好的条件,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再一次对他们的出色工作表示衷心的感谢!”
李士英的高度赞扬,使许多“警委”同志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士英接着要求道:“上海地方的同志对情况、业务熟悉,有着丰富的经验,南下公安干部要谦虚谨慎,好好向地方干部学习。”
他的讲话不时引起了阵阵掌声,最后李士英副部长庄严地发出了接管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和各分局的命令。
5月27日,盘踞在上海的国民党军队缴械投降,警察局的地下党支部迅速以人民保安队的名义进驻总局17个处和30个分局。当天下午成立了“员警保管委员会”,命令留下的警察整理凌乱的档案文件,并保管好。
陆大公交出警察局印章
连续几天的暴风雨把这座繁华时尚的城市冲刷得干干净净。28日清晨,大雨过后,天空一片湛蓝。队伍出发时,天上又下起了牛毛细雨。
上午8时许,梁国斌、李士英、扬帆三位副部长以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的名义,率领20多名接管人员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福州路185号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进发。
福州路185号是国民党上海警察局的总部,曾是迫害共产党员的老巢,是镇压人民的魔窟。那里的每一间房间、每一扇窗口无不刻录着共产党人、民主人士的惨叫和呐喊,充满着刽子手的罪恶与血腥。
1949年3月,上海市警察局长、特务头子毛森,就是在这座大院的北部五楼的局长办公室里,先后下令逮捕了3000多名共产党员和仁人志士,并杀害了其中的300多人。
5月7日深夜,毛森根据蒋介石亲自批示“坚不吐实,处以极刑”的命令,将长期潜伏在上海的中共地下电台站的功勋情报员李白、张困斋、秦鸿钧和交通大学的中共地下党员穆汉祥、史霄霁等人杀害。
5月24日晚,毛森逃跑前夕又丧心病狂地在这里下令,随后在南市看守所秘密屠杀130多人。
上午9时许,吉普车在上海市警察局大院门前戛然而止,身着黄色军服的接管人员荷枪实弹地纷纷跳下车,大门口上面悬挂着一面大白旗,大门两边还堆放着许多沙袋垒成的防御工事。接管人员神色严峻地昂首阔步进入大院,已有地下党在门口迎接。只见四周高楼的窗洞里,许多人手持大小不一的小白旗,伸出胳臂向接管干部高喊:“欢迎解放军!”“欢迎解放军!”
梁国斌、李士英、扬帆等接管干部不断地向大楼里探出头来的人员挥手致意,然后,他们一起走到大楼北楼,乘电梯来到五楼旧警察局长毛森的办公室。
接待他们的是上海市警察局原办公室人员冯鸿顺,他也是地下党员。待接管人员坐定后,邵健到隔壁房间叫来了国民党警察局代局长陆大公。
身着黑色警服的陆局长恭恭敬敬地走进来,一个立正敬礼,随后他毕恭毕敬地汇报说:“报告长官!国民党警察局长毛森听说解放军已打进上海,他慌慌张张地于24日晚,带一帮亲信狼狈逃窜,现在我代理上海市警察局局长接受共产党的接管。”
李士英副部长代表接管人员严肃地问:“现在警察局里的情况怎么样?”
陆大公说:“随时准备下达交接的命令。”
陆大公解释说:“几天前,毛森召开了紧急‘应变会议’,在会上宣布:由我代理上海市警察局局长。他逃走那天对我交待说,我们先走了,共军马上要进城了,上海的社会秩序维护现状。临走,他又回过头来斜眼意味深长地说,我早知道你与共产党有联系,本想枪毙你的,但为了维护上海的秩序,饶你一命,你等着共军进城吧。毛森交待完后又命令将楼下拘留所里关押的沈鼎九、施南岳等9名地下党员和国民党投诚人员全部枪决,我当时只能眼看着他们被拉出去枪决,无力营救,甚为遗憾。”
李士英副部长听到黎明前夜又牺牲了9名自己的同志,心里一颤,甚为悲痛。
他严肃地向陆代局长宣布:“我代表共产党接管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我命令你向总局和分局下达命令,一律下白旗,无条件投降,欢迎军管会代表进驻接管。”
陆大公一个立正,敬礼:“是!长官!”
陆大公介绍完情况后,将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的印章郑重地交给了李士英副部长。
李士英郑重地接过帅印,鼓励陆大公:“陆大公先生率领警察局全体人员向人民解放军悬挂白旗,交出了警察局印章和枪械,保存了文书档案,这一系列行动,我们军管会公安部深表欢迎,我决定请陆先生留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当顾问,配合我们继续做好公安局的各项接管工作。”
陆大公心情激动地紧握李士英的手,连连点头,欣然接受。
陆大公按照李士英的要求,马上通过电话给警察总局各部门和分局官员发布了服从共产党接管的命令。
当天下午,李士英与扬帆副部长又召集了总局各处、室和各分局的旧警察代表,以及接管各处、室和各分局的人员,在8楼会议室召开了大会。扬帆副部长主持会议,李士英副部长首先向旧警察局的头头脑脑们宣布了《约法八章》。
宣布后,李士英情绪高涨地说:“上海已经成为人民的城市,上海人民政府将成立新的公安局,它将是保卫城市、服务人民的公安局。希望各级人员服从命令,办理好移交,共同做好管理工作。除劣迹昭著为人民所不容者外,凡愿意继续留任供职的,我们一律欢迎,并分别录用,给予工作的机会,给予生活出路。”
最后,李士英副部长宣布说:“留用人员必须遵守纪律,一律服从接管干部的命令,刑侦、治安、交通、消防等各部门一律维持现状,谁违反规定将受到严厉处罚。”
1949年6月2日,上海市市长陈毅庄严宣告: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于今日成立,任命李士英同志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局长,任命扬帆同志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副局长。
李士英局长和扬帆副局长神情凝重地从陈毅市长手中接过任命书,在热烈的掌声中,他们激动地表示:“一定不辱使命,为稳定上海这个大都市的治安秩序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大会毕,李士英大步流星地来到局长办公室,开始履行新上海首任公安局长的职务,他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窗前,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飘扬的红旗,神圣而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